2024年12月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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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佛:臺灣因臺獨而道德淪喪

作者 | 胡佛 採訪 | 石佳音 簡皓瑜
胡佛:中央研究院院士、中國社會科學院名譽高級研究員、臺灣大學政治學系名譽教授;2018年過世。
石佳音:《遠望》雜誌總編輯
簡皓瑜:致理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講師

〔如須轉載,請先徵求《遠望》同意,並於文首註明出處,全文刊載(不得隨意更動內容)。〕

【編按】

今年春節期間(2018年2月19日),我們與胡佛院士進行了一次訪談,主題是臺獨的前因後果。惜因人力所限,遲遲未能整理成文。在訪談中,胡老強調:對於臺獨,「我們應該深掘其痛處,講出來,不要怕得罪人」;「臺獨是非常不道德的事。大陸要統一臺灣,應就這方面予以譴責,站在道德的正當性上弔民伐罪,而不是用『臺灣可以參加一帶一路來改善經濟』等等利益的訴求促統。」言猶在耳,哲人已逝!

謹以此文紀念這位終身愛國、俯仰無愧,無終食之間違仁的臺灣最後一位大儒。

認同本身就是道德的基礎

遠望:去(2017)年12月,您在接受《中評網》、《聯合報》的採訪時提到了臺獨的道德問題。可否請您進一步闡述?

胡佛:今(2018)年1月,又有跨海行騙的電信詐騙集團被破獲了,這次是在波蘭華沙,裡面有多達48名嫌犯屬於臺籍。趙少康在他主持的TVBS政論節目中就問:臺灣為何會有這麼多詐騙犯,一波又一波沒完沒了,而且裡面很多是大學畢業的年輕人?來賓沈富雄直言:這種詐騙很符合臺灣目前的價值性格。主持人請他進一步闡釋,沈才忽然警覺此事不宜多談。

臺灣的道德風氣、尤其在政治上,已越來越糟。電視上常可看到獨派政客或學者公然說謊,譬如,呂秀蓮聲稱《中華民國憲法》裡沒有「省」的存在。事實根本不是如此,憲法本文有關中央政府的第64、85、91、147、164條,以及所有涉及中央立法、地方執行的條款,如第107-109、111條,都有省一級的相關規範;第十一章地方制度第一節(第112-117條)還直接談省,而經過幾次修憲,這些大部分未曾更動;增修條文第9條也談及省、縣地方制度。然而她哪裡是不懂?是公然說謊!再如早些時候,彭明敏、李鴻禧公開在電視上說,臺灣人沒有參加《中華民國憲法》的制定,因為遇到颱風。《聯合報》記者隨之打電話來,問我是不是真的?事實上,臺灣代表像黃國書、謝娥、連震東等18人,於1946年11月9至10日陸續赴南京國民大會報到,全員全程出席了制憲國大,黃國書還入選11月22日選出的大會主席團,直到12月24日完成制憲。這些只要查一查《國民大會實錄》就能查到,怎可說制憲國大沒有臺灣代表參加?但李鴻禧這位憲法學者難道不知事實真相?他就是欺騙臺灣一般人,讓臺灣老百姓以為《中華民國憲法》與臺灣沒有關係,是「外來政權」強加給臺灣人的!

不僅憲法問題如此。歷史上,從馬關議和到乙未之役的過程中,清廷千方百計避免或延緩臺灣割日,當時臺灣在中國人──從中央朝廷到士大夫──眼中之重要,明明絕非所謂「螟蛉子」;二二八事件中,明明是先有大量無辜外省人遭到本省人施暴,並且,若非美國藉機炒作臺灣地位問題,蔣介石為打「內戰」,其實根本不願調兵回臺。但這些都遭獨派有意忽略或刻意曲解。在戰後臺灣地位問題上,獨派亦配合美國利益,獨重《舊金山和約》並武斷地加以片面解釋,抹去《開羅宣言》、《波茨坦宣言》的共識。

類此例子不勝枚舉。但臺獨政客硬拗、說謊,即使被揭穿了仍硬不承認。詐騙就是這樣,得手為強,謊說久了便成真,我就詐騙又怎樣?!

制憲國大簽到表,右頁可見臺籍代表顏欽賢、李萬居、張七郎、高恭、南志信、連震東、鄭品聰、劉明朝、吳國信、簡文發、陳啟清、紀秋水等人於11月9日的簽到記錄;謝娥、林連宗、洪火煉、林璧輝、郭耀廷的簽名見同日他頁;黃國書則於次日簽到。

制憲國大簽到表,右頁可見臺籍代表顏欽賢、李萬居、張七郎、高恭、南志信、連震東、鄭品聰、劉明朝、吳國信、簡文發、陳啟清、紀秋水等人於11月9日的簽到記錄;謝娥、林連宗、洪火煉、林璧輝、郭耀廷的簽名見同日他頁;黃國書則於次日簽到。


遠望:臺獨派為何這麼愛說謊呢?

胡佛:很簡單,就是沒道德,不相信道德的存在!

今天臺獨派標舉著「自由」、「民主」、「人權」,從形式上看起來,似乎是用一個道德替代另一個原有的道德(中國統一、仁義禮智),實際上是對道德的破壞。

首先,從學術上來講,道德是社會性的。人形成道德的基礎,第一步在於我們的家庭血緣;家庭是個生命共同體,也是一個道德的團體。往外擴,我們認同祖先的來源,認同原鄉宗族;宗族也是一個道德的團體。再外推,有我們的族群,例如漢族。再上升到了政治的領域,就是國家。當然,中國隨著國家的擴大,歷史醞釀、涵化的結果,裡面族群也越來越多。但同樣地,國家本身也既是一個生命共同體,同時還是一個道德的團體,而非僅只是勢力的結合。中國這個傳統上以宗族為基層社會組織、以儒家仁義禮智這個普世價值為共同文化認同基礎的文明型國家,尤其如此。

如果一個人的父母在經濟上沒有錢,在社會上沒有地位,身體也不好,甚至好賭,這個人是不是就不承認自己的父母了呢?如果父母貧窮,那麼,基於道德,子女長大了就想辦法掙錢給他;身體不好甚至殘障,就送去就醫;好賭,就勸誡、想方設法幫他戒賭。道德本來就有犧牲的意味在裡面。家庭裡,子女對父母做一些犧牲,父母對子女亦然;到了社會上,朋友之間也是互相幫助,諸如此類。

但回顧歷史可知,臺灣割日後,社會的道德便遭到嚴重破壞。首先,日本據臺之初即大規模訴諸殘暴的武力鎮壓。臺民蜂起抗日,最終不敵,而堅決抗日者一批批慘烈犧牲,幾年下來,臺民逐漸被迫畏服於暴力的殖民統治之下。對一個臺灣人來說,否認自己是誰按:指中國人、否認傳統道德的正當性,比較容易屈從於現實,於是在許多人心裡「道德」就部分地崩塌了。此外,日本人在臺灣從小學開始施行愛日本的軍國主義教育,不但在在強化了拳頭的說服力,而且用愛日本來替代愛你原來的祖國。日本人一手拿包含鴉片在內的專賣權控制臺灣利益分配的同時,一手不斷把肺癆病、吸食鴉片、不衛生等等所有負面形象與中國緊緊關聯起來,極盡所能地醜化中國、貶抑中國人,說你落後不文明是「二等國民」、「清國奴」,不是一個高尚、入流的人種。否定你的尊嚴,讓你心裡自卑得不得了,那你怎麼辦?好,做日本皇民,脫胎換骨,把祖宗(清國奴)的牌位集中起來燒掉,換上神宮大麻,把日本天照大神請回家,擺在原本擺放祖宗牌位的供桌上,免於做醜陋的「清國奴」!此即中國老話所說的「認賊作父」。日本人多管齊下,臺民的認同與道德就這樣遭到了嚴重破壞。二戰結束之際,臺灣人(特別是上層的仕紳地主)都已高度皇民化,回不來了,隨著光復後日人的撤離,他們內心便開始矛盾。在他們眼裡,中國人就是個落後不衛生、低劣不文明的民族,而我乃經過日本洗禮、比中國人要高尚的群種(雖是二等皇民),怎可被劣等的中國人統治?

譬如像蔡英文家裡修祖墳,就把大陸原鄉的地名都刮掉了,改成屏東楓港。不認祖先,那她家是從哪裡來的?現在千方百計親日、讓臺灣「再皇民化」,難道她是日本人嗎?

他們既流著中國人的血統又引以為恥,所以不認同中國而恨不得脫離中國,有些人甚至想當日本人而甘為日本二等國民;但殖民政府已撤離臺灣,日本已是另一個國家,客觀事實上你就不是日本人。客觀事實與意願衝突,這就讓一個人陷入了道德的衝突與矛盾當中。怎麼辦?既然現在日本想利用臺灣而對臺灣「友好」,那就找一條出路,說我是「臺灣人」好了!當然,雖說是臺灣人,其實心裡崇拜日本、想當日本人的陰影還在。所以,就算要當臺灣人,也只能是親日、跟日本合作的臺灣人,不准當親中國、贊同回歸祖國的臺灣人。

蔡英文家族在屏東的祖墳刻有堂號「濟陽」兩字,其父蔡潔生的墓碑上卻以「楓港」代之。

蔡英文家族在屏東的祖墳刻有堂號「濟陽」兩字,其父蔡潔生的墓碑上卻以「楓港」代之。


遠望:您是說,日本殖民統治臺灣50年,破壞了原來臺灣人的民族認同。而認同錯亂之後,道德就失去了根基。所以,臺獨主張是臺灣道德基礎遭到破壞的結果;而臺獨當道又使得臺灣全面道德解體。對嗎?

胡佛:對。認同本身就是道德,而其它的道德是在認同的這個基本道德之上建立起來的。日本統治臺灣50年,斷了臺灣人的根,並把臺灣引到了另一個方向,影響了整個臺灣的是非觀、羞恥觀;臺獨派不承認自己是炎黃子孫,不認同中國為祖國,是道德破產的結果。道德破產,又一心反華,然後就說謊、硬拗出一堆似是實非的東西來。

然而,儘管找到了一條不當中國人的出路,但人格道德上的矛盾衝突卡在那裡,讓內心擺盪不定、始終有壓力。所以許多獨派人士既高倡臺獨,硬拗自己是臺灣人而非中國人,卻又不時會發出莫名其妙的情緒來,譬如,動不動就炸開,認為不受尊重,總之既自卑又自大。何至於要爆怒?因為痛苦。但何須痛苦?你根本就是中國人嘛!如果中國人不夠好,你加進來一起努力就是了嘛!所以,這是他們自己先不自尊不自重、先自慚形穢使然。他們就是這樣一種人,我們應該深掘其痛處,講出來,不要怕得罪人。

2008年成立的「臺灣民政府」在島內散布的傳單裡,不僅提出「臺灣仍處於美國軍事占領」、「日本天皇仍持有臺灣主權」及「臺灣是臺灣,中國是中國」等謬論,還宣稱「臺灣人的同胞是日本,中國人是臺灣人的仇敵」。

2008年成立的「臺灣民政府」在島內散布的傳單裡,不僅提出「臺灣仍處於美國軍事占領」、「日本天皇仍持有臺灣主權」及「臺灣是臺灣,中國是中國」等謬論,還宣稱「臺灣人的同胞是日本,中國人是臺灣人的仇敵」。


臺獨的根本問題是沒有道德

胡佛:但臺灣現在很糟糕的是,我們以前還學點中國史,勉強對此有些修補;今天為了臺獨,不但臺獨政客帶頭說假話也無所謂、不認祖宗也無所謂,而且課綱的修訂早就超過了道德底限,使道德的結構從最基本的認同開始出了問題。臺灣整個社會的問題就出在這裡!

不道德的說謊、詐欺,在臺獨奪權的過程中亦數不勝數。譬如,過去要求「政黨退出媒體、校園、軍隊」的聲浪一度很高,但自國民黨勢力於其中鬆動後,該呼聲在獨派裡即消失不見,媒體、校園、軍隊搖身一變成為推動臺獨的打手、平台與工具。李登輝更是在他退出國民黨後,直言不諱自己為推動臺獨而使過的種種奸巧手法。此外,民進黨兩度執政,不但未曾清算他們口中「白色恐怖」所倚仗的特務系統,更別說現在「轉型正義」從未對日本殖民統治的大不義進行任何處理了。

臺獨在道德上越走越偏,尤其獨派已第二度執政、並且是全面執政,致使臺灣長期在臺獨當道的社會氛圍與教育下,基本道德全然喪失,許多人已經是毫不知恥了。孟子曰:「人不可以無恥。無恥之恥,無恥矣!」(《孟子.盡心(上)》)連羞恥心都闕如,是無恥之極。此所以詐騙集團一波一波的沒完沒了,裡面大學畢業的年輕人也並不覺得詐騙有什麼不對,只覺得被抓了倒楣。

最近兩件事情有點意思。報載去(2017)年10月26日,臺北市商業會理事長王應傑應邀出席臺灣競爭力論壇時說:大陸經過30年翻天覆地的進步,今天有許多一、二線城市的發展都已超越臺北;臺灣很多沒到過大陸的愚民、賤民,根本不知大陸有多進步。罵這些沒到過大陸、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者為「賤民」,確實講得太重。然而,次日雖有報導這麼能吸引口水戰與收視率的一件事,接著的第二、三天卻都未再引起重大辯論。為什麼?因為一旦辯論了,臺灣人是不是因此淪為「賤民」就會成為一個議題。顯然是綠營迴避、閃躲掉了。

第二件,是王尚智在去年12月4日《中時》言論版上寫的一篇文章。他說,如果用天道、地道、人道等等六道輪迴的概念來比擬的話,那麼可以說,隨著獨派當政以來,當今臺灣社會已快要跟著政壇畜生們,一起淪落到只剩下「無知與喧譁的本能,相互吞噬破壞,最終毫無真正創造幸福的能力」的「畜生道」了。「畜生道」,話罵得很重,我想應會引起一些爭論,就注意了兩、三天,結果綠營亦未回應。因為一回應,高舉「自由」、「民主」口號來嘲弄大陸的獨派是不是「畜生」、獨派執政是不是「畜生道」就會變成一個議題。王應傑、王尚智真敢講,而綠營閃躲不敢回應,可見真正能打到獨派痛處的,就是這些道德問題。

臺獨是非常不道德的事。大陸要統一臺灣,應就這方面予以譴責,站在道德的正當性上弔民伐罪,而不是用「臺灣可以參加一帶一路來改善經濟」等等利益的訴求促統。一直以來,大陸花了很多時間、很多銀子做這些利益訴求編按:就在本採訪結束後沒幾天,大陸又推出了「惠臺31條措施」,其實都未打到臺獨的根本。

2017年10月,王應傑出席臺灣競爭力論壇時,表示「臺灣的很多的『愚民』、甚至我講過的『賤民』,他根本不曉得今夕何夕」;與此相似的,王尚智於〈臺灣政壇的畜生道〉一文點出「民進黨再度執政的這一年多,…[臺灣]退化成為『福報欠缺、擾動不休』的畜生道」。

2017年10月,王應傑出席臺灣競爭力論壇時,表示「臺灣的很多的『愚民』、甚至我講過的『賤民』,他根本不曉得今夕何夕」;與此相似的,王尚智於〈臺灣政壇的畜生道〉一文點出「民進黨再度執政的這一年多,…[臺灣]退化成為『福報欠缺、擾動不休』的畜生道」。


民主自由人權只是臺獨藉口

遠望:就皇民化影響下成長的臺灣老一輩以及皇民家庭而言,以上分析相當有解釋力。同樣地,對於習慣於反共教育而人口居於相對少數、某些甚至懷有原罪感的外省二、三代,我們也不難理解其臺獨傾向及像陳師孟等的某些極端作法。這類獨派年紀較長。但對現在臺灣「天然獨」的年輕世代而言,他們根本沒有什麼歷史意識,因此其國家認同與歷史沒有多少關係。他們直接認同獨派當道的環境下所灌輸的所謂「普世價值」──西方的「民主」、「自由」、「人權」。「天然獨」的年輕世代當中,許多人不但自認有堅定的道德理想性,而且積極投身臺獨運動,主動分工,彼此分享捍衛「普世價值」的革命感情,動力驚人。您怎麼看這個問題?

胡佛:是的,「統一」問題要能解決,除了認同之外,包括體制問題、西方價值等問題也應重新思考,建構完備理論。譬如,民主是不是普世價值?要怎樣來保障誰的自由?民主、自由、人權與國家之間的關係是什麼?以及,歸根結柢,究竟為何要成立一個國家?

以前我也說過,思考民主是不是普世價值之前,首先我們必須知道:政治體系是個立體的結構,一個政治體系可分為三個層次的問題:首先,底下最基礎、最根本的一層,就是我們共建的國家──這個「群」包括誰、範圍多大、誰是「我們」?其上,才有第二層──政府。最上面,第三層,才是各項政策。不管我們對孫中山怎麼看,他把政治問題分為「民族」、「民權」、「民生」三大問題來分析,是非常正確的。

今天臺灣、香港很多人面對大陸,就說大陸沒有民主、自由、人權,我不和你一家。姑不論事實如何,我們首先必須清楚:民主、自由、人權是政治體系裡政府層次以上的問題,與國家統一這個最為基礎的問題不是一回事。譬如說,民主與否,討論的是公職人員如何產生以組成政府的方式、程序,以及公權力的運作能否受到老百姓監督的機制,這都屬於政府層次的問題。但「公」權力的組成及運作的前提首先必須要有「公」,也就是整體老百姓結合成的「國家」;政府乃架在國家這個基礎的大盤子上,是配合國家的存在而生,主要職能是為國家整體來服務的,因此首先必須解決國家這一層次的問題。國家要凝聚起來,國家的結構要安定下來,不能四分五裂,然後我們才談得上政府的組成、政府權力的運作,才能去追求國家的發展以及其他方面的價值。我一個香港朋友說要靠選舉來建國,我就問他:你不過是選一個政府組織,為什麼變成選國家、分裂國家了呢?

從另一個角度來說,究竟為何要成立一個國家?不就是為了整體老百姓的福利嗎?一個國家內部統一,沒有誰能見縫插針,對外獨立自主,這何嘗不是一種「群」的自由、社會自由?反之,國家四分五裂了,個人又如何有真自由?所以國家統一,讓「群」的自由、社會自由獲得保障,還必須是個人自由、百姓福利的前提。否則像南斯拉夫,分裂後境內不斷動亂、發生大屠殺,然後又再分裂下去;這麼多年過去了,昔日的強國大國如今僅剩小國林立,而且仍然動盪。連哪些人是構成「我們」(國家)這個生命共同體、道德共同體都不確定,政府又由誰組成、為誰服務、保障誰的權益?

接著,政府是要為民服務的。政府這個層次上,最要緊的是有效能地制訂、施行公共政策。換言之,這個層次追求的是效能政府、講求善治,所以中國人主張「民本」;至於政府的形成與監督是否經由民主的程序,則非最重要的事。

今天很多人面對大陸就洋洋得意說臺灣有自由民主。民主就最好嗎?臺灣有什麼自由民主?不過就是選舉、搞民粹!當選舉搞成社會嚴重分裂的「民主內戰」,當選舉變成政客卸責的方法、候選人競相討好選民而債留子孫的原因,當大陸許多發展已將臺灣遠遠拋在腦後,臺灣政壇口水當道而民主失能,反倒是我們該去檢討民主選舉與臺灣淪落的關係了。又有人說:大陸有官二代的問題,可見沒有(高層領導人層次的)民主(選舉)就是不好。然而我們在報上常可看到,臺灣的選舉政治裡,官二代及政治世家又何嘗不普遍?其實這個現象在實行民主選舉的各國皆然。

選舉要看作用。民眾並非人人都有平等的素質、一樣的智慧,直選有時就很難進行。所以英國在二戰以前,劍橋及牛津的學生在選舉時便具有較大權重,能投兩票,這是有意識地不走民粹的道路;前新加坡總理李光耀還在世時,甚至主張只開放給40歲以上的公民來決定政府人選,不要讓社會經驗不足、對公共事務一般也興趣不大的年輕人來選舉。對於國家最重要的領導人,英國不採直接選舉,而是間接選舉;美國聯邦制加上選舉人票制度,也使得直選對於總統選舉的負面衝擊相對較小。此外,選舉只是個方法,不能保證選出最好的、真正為民服務的能人。像現在美國選出一個從無執政經驗、主張白人至上的川普出任總統,還是凸顯了民主體制易致民粹操作的問題,就引起美國學術界對於民主體制不少的省思。而美國為何總是鼓動它想搞垮的國家實施民主選舉、尤其是直接選舉,更是耐人尋味。總之,民主制度只是選舉公職人員的一種程序,或監督其施政的一種手段;要說民主選舉就是最好的制度選擇,老實說不可能。

民主制度裡民粹主義的問題,漸漸地大家知道值得憂慮了。前兩天我看到電視報導說,現在大家擔心的是,在各國發生的這些遊行抗議的運動中,往往找不出一個領導人或領導的組織,社會在這樣的動亂裡,形成不了一個有制度、有效能的反對團體,而只有無效能而且不斷循環的動亂。像利比亞,就逐漸被一個個軍頭所控制,最終國家散掉了;現在利比亞已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,歐盟、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對其亦已完全束手無策,還談什麼民主?

中國傳統體制是菁英治理,經由科舉考試讓賢能上來;儘管一治一亂,基本上為「超穩定結構」,所以歷史上中國比世界其他任何文明都相對穩定、和平許多。這其中應還有些值得參考之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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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佛院士指出「政治體系是個立體的結構」,「可分為三個層次的問題(即民族、民權和民生)」,並強調「國家要凝聚起來,國家的結構要安定下來,…才談得上政府的組成、政府權力的運作,才能去追求國家的發展以及其他方面的價值」。


不同文化的道德之間,實有高下

胡佛:再說到自由,亦然。我要有自由,你也要有自由,但哪能有一個絕對的自由存在?討論「中國模式」的大陸學者張維為來臺,跟我論及自由的問題時,我就說:「西方的價值奠基於個人的自由之上,講究個人有個人的價值、個人要自我實現。這些我都同意。但問題是:你有價值,我難道沒有?如果你的自我實現影響到我了,怎麼辦?所以,沒有絕對的個人自由;從整個『群』來看,個體絕對的自由就是放縱,你有自由我就沒有了。」所以我告訴張維為:「我們不要講個人自由、個體主義;我們應講『人人主義』,主張每個人都有他的人格、他的前途,不能因為自己的人格、前途,就摧毀他人的人格、前途,二者之間應該取得平衡。雖然『我為人人,人人為我』實踐起來很困難,但這才是我們應該追求的價值。」而「人人主義」,就是儒家所說的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。

像川普這樣的西方人犯了一個大毛病,就是覺得自我是神聖的。以前美國這個國家的本錢粗,每個人基本上生活無虞,要什麼便可做什麼;現在不行了。但西方在主張「個人是神聖的」這個觀念基礎上,慢慢就發展出「我個人的利益是神聖的」,隨之,「我國家的利益也是神聖的」。於是,西方人為其自身的國家利益而賣鴉片煙給中國人抽,有何不可?誰叫你要抽,誰叫你自己要墮落,不是嗎?許多西方人就拿這一套自圓其說,甚至主動設下許多陷阱,壓制包括我們東方民族在內的其他民族。

現在川普與美國人的態度就是:誰管你中國大陸主張臺灣是中國人的?反正我美國人的利益、我美國的國家利益是神聖的;臺灣對我美國的國家利益來說有戰略價值,有我美國的國家利益存在,臺灣就由我美國來控制,就淪為我美國的附庸、殖民地,你能怎樣?!

美國這些帝國主義的觀念,由其絕對的個體主義的觀念所發展。只要對他神聖的個人利益好、對他神聖的國家利益好,就是把你榨乾了也幹,他無所謂。但現在中國逐漸強大起來,說不可如此。你美國有國家利益,我中國豈無自己的國家利益?!不但有,臺灣原本就是中國國家利益所在,而且現在臺獨勢力的崛起還有你在背後支持的因素在,中國的國家利益是被你以自己的國家利益為名強占不還的,當然不行!對此,帝國主義國家自然不願接受,畢竟這是從觀念開始就無法妥協了。美國不是輕輕安撫就能處好的。

這裡附帶一說,獨派難道不知道美國要利用你來牽制、消耗你的祖國,不知道美國居心叵測嗎?甘為豺狼附庸還回頭來傷害祖國同胞,當然非常缺德!臺灣先天不良,後天失調,加上美國帝國主義的介入,今天已是個相當不正常的變態社會。前面說到,今天臺獨派標舉著「自由」、「民主」、「人權」,從形式上看起來,似乎是用一個道德替代另一個道德,實際上是對道德的破壞。臺獨、港獨現在最嚴重的問題,就是不願好好分開「國家」、「政府」兩個不同概念,堅持國家就是政府、政府就是國家,並企圖以爭民主為藉口,達到爭國家獨立的目標。他們自欺欺人,因其真正的目的在於獨立,他們先規定了我不跟你一個群,我的國家、我的政府就是不要跟你中國有關係。「民主」、「自由」、「人權」只是幌子。

所以,不論是為了統一、為了中國的國際空間、或為整體中國的長治久安,我們都應檢討西方的思想觀念與體制,包括上述美國的民粹、白人至上主義、美國優先等等問題,並把中國自己好的思想觀念組織起來,建構出一套理論,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中國的統一問題。